几年前，我主持了一场小组会议。会上，一位美国政界人士坚持认为，美联储(Fed)的印钞行为将很快导致恶性通胀。但如今，美联储的关注焦点却是如何将通胀提升至既定目标。与其他许多人一样，他未能理解货币体系的工作原理。
不幸的是，无知不是福。这加大了央行采取有效行动的难度。幸运的是，英国央行(BoE)正在提供人们亟需的知识讲解。在最新一期的《季度简报》(Quarterly Bulletin)中，英国央行人员对货币体系做出了解释。以下七个基本要点阐释了货币体系的真实工作原理，与人们的想象有所不同。
第一，银行不只是金融中介。储蓄行为并不增加银行存款。如果你的雇主付给你报酬，存款只是从雇主的账户中转移到你的账户中，不影响货币量。货币的增加是贷款的副产品。银行的特殊之处在于，它们的负债是货币——一种被普遍接受的借据。在英国，97%的广义货币由银行存款组成，它们主要由此类银行贷款创造。银行确实“印钱”。但当客户偿还贷款时，这些钱就被“撕掉”了。
第二，将贷款与银行准备金联系起来的“货币乘数”现在是不存在的。在过去，当纸币可以与黄金自由兑换时，货币乘数关系可能还比较紧密。严格的准备金率也可能重新建立起这种关系。但银行业的现状不是这样的。在法定货币的货币体系中，央行可以随意创造出准备金。然后，央行向各银行供应它们所需的准备金（以一定价格），满足后者结清支付义务的需要。
第三，预期风险和回报决定了银行将放出多少贷款——以及它们创造多少货币。它们需要考虑提供多高的利率来吸引存款，以及增加任何一笔贷款的可能利润率和风险高低。经济状况——其本身受到银行集体行为的强烈影响——将影响它们的判断。非银行部门的决定也直接影响银行。如果前者拒绝借款，并决定偿还贷款，信贷和货币将萎缩。
第四，央行影响银行决策的方式是调整超额准备金利率。这是正常时期的货币政策工作原理。由于央行是银行准备金的独家供应者，由于银行需要存放在央行的准备金来实现互相之间的结算，央行可以通过超额准备金利率来决定经济中的短期利率。理智的银行放出贷款的利率不会低于它支付给央行（即银行的银行）的利率。
第五，官方还可以通过监管手段影响银行的贷款决策，如资本金要求、流动性要求、融资规则等。实施此类监管的理由是，银行贷款产生溢出效应，或称“外部性”。因此，如果众多银行向同一类活动发放贷款——例如买房——它们将导致需求增加、价格提高和活动增加，为进一步增加放贷提供理由。这样的循环可能导致——事实上经常导致——市场崩溃、金融危机或严重衰退。实施系统性监管的理由是，这样做将能（起码说应该能）减小这些风险。
第六，银行不会将准备金用于放贷，也无需这样做。它们不这样做，是因为非银行机构无法在央行持有账户。它们无需这样做，是因为它们可以自己创造贷款。此外，银行无法减少它们的总准备金，但央行可以通过出售资产来实现，公众可以通过将存款取现来实现——现金是唯一一种公众可以持有的央行资金。
最后，量化宽松(QE)——即央行购买资产——将扩大广义货币供应。它的作用原理是，让公众从持有政府债券变成持有银行存款，在此过程中增加银行存放在央行的准备金。如果其他不变，此举将增加广义货币。但既然没有货币乘数，货币供应受到的影响可能——最近也确实——很小。量化宽松主要是对资产的相对价格产生影响。特别地，该政策提高了金融资产的价格，降低了它们的收益率。理由是，受到零利率下限的制约，正常的货币政策不再有效。所以央行试图降低更大范围资产的收益率。
这不仅仅是学术上的讨论。理解货币体系是至关重要的。一个原因是，这样可以消除对恶性通胀的无端担忧。如果央行创造了太多货币，恶性通胀有可能发生。但近年来，公众持有的货币增速太慢而非太快。在缺少货币乘数的情况下，没有理由认为这种情况会变化。
更有力的原因是，将创造货币的工作“承包”给追求利润的私人企业并不是唯一可能的货币体系，甚至可能不是最好的货币体系。事实上，有理由让国家直接创造货币。我计划在将来的一篇专栏中探讨此类可能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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